chapter 30

顧筱轉過身來看到方啟涼那雙瑩亮的眸子，他迎著寒風望著自己，迫切的等待著自己給出的答案，他握著自己的那只手，顧筱能夠感受到那只手傳遞而來的顫抖，她多想伸手撫上方啟涼的臉，告訴他一聲，樂樂是我們的孩子，我已等你太久，可當她伸出手的那一刻，顧筱看到了匆匆趕來的於冰，她站在不遠處伸手捂著心臟的位置，大口喘著氣，淚光灼灼。

她的心在看到於冰的那一剎那忽然就想起那日大雨裏方啟涼對自己說過，於冰為他付出了太多，那只手便怎麽都擡不上去了，她看著眼前的方啟涼忍著痛開口回答道：“樂樂他不是你的孩子！”

方啟涼目光錚錚的看著顧筱，她的回答就如冬日裏的一盆冷水，從頭淋到腳，帶著所有的希冀一起毀滅，但方啟涼依然不死心的再次開口問道：“你確定樂樂不是我的孩子？顧筱，我希望你老實回答我！”

“他不是你的孩子！”

“你敢發誓嗎？”

“對，我發誓！”她震震的看著怒氣的方啟涼，說出的誓言連她自己都在渾身顫抖，“方啟涼，我們已經過去了，你以為我就只能有你一個男人嗎？”她說完抱起樂樂轉身就走，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對不起阿涼，我已不知道要如何回應你，我只怕說出口，一切就真的都毀了。

方啟涼哭笑著站在原地，淚眼斑駁的望著漸行漸遠，消失在黑夜中的顧筱，他甚至寧願那個孩子是楊帆的也絕不要聽到這樣的答案。

於冰走來伸手拉著方啟涼的手說道：“阿涼，她已經不是以前的顧筱了，那個孩子與你無關。”

他掙開於冰握著自己的那只手，他的心早已捂不熱，轉身步履艱難的往回走，他無法相信顧筱說出的話，是的，她已不是當年的顧筱，可是自己也早已不是當年的方啟涼。

顧筱以為還給楊帆一個清白這件事就算結束了，可是她終究還是低估了楊家，尤其是在楊帆那晚與楊惟書大吵了一架之後，楊惟書和於巧梅震怒之極，他們覺得這件事不僅顏面盡失，更是令楊家蒙羞，闖出這麽大一烏龍，於巧梅更是覺得這件事不能就這麽輕易算了。

顧筱正在手術室裏消毒洗手，這是一臺胃三分之二切除手術，徐崇明今早指定要讓顧筱親自操刀，她正準備上臺的時候手術室的門突然被拉開，林醫生走了進來，他看著眾人說道：“顧醫生這臺手術不能上，麥院長通知要讓她現在就去辦公室。”

站在對面的徐崇明朝門口瞧了一眼問道：“有說什麽緊急的事情嗎？難道不能等到手術結束？”

“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通知讓她立馬過去。”

護士將器械排列整齊好，看了一眼徐崇明開口問道：“徐主任，手術還要現在開始嗎？”

他瞧了一眼看著自己的顧筱，沈默了幾秒吩咐道：“還楞著做什麽，這是你的手術。”

顧筱明白過來，也顧不得旁人的詫異，接過護士遞過來的手術器械，林醫生不安的喊了句：“徐主任。”

“出去！”

那臺手術用了四個多小時，出來的時候已是下午，顧筱站在手術室的水池邊洗手的時候徐崇明也走了過來，但他沒有說任何的話，顧筱臨走的時候他默默的看了一眼，旁邊的周醫生便問道：“徐主任，你為什麽堅持要讓顧醫生將這臺手術進行完？”

他嘆了口氣倒是說道：“也許這是她在這個醫院裏的最後一臺手術。”

顧筱懷著忐忑的心走向麥院長的辦公室，她並不知道裏面等待自己的是什麽，但她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直到她走進去看到裏面坐著的於巧梅。

麥立明看到走進來的顧筱，臉色沈重的開口質問道：“你怎麽現在才來，這都多長時間了？”

於巧梅擺了擺手皮笑肉不笑的冷言說道：“沒關系，我有這個耐心可以等。”

她看著於巧梅高傲的坐在沙發上，顧筱就知道今天的於巧梅是有備而來的，只是當時的她還不清楚於巧梅親自跑到麥立明辦公室的目的，她看了一眼麥立明問道：“麥院長，你找我有什麽事？”

“顧筱啊，你的事情已經鬧得全院皆知，雖然這是你的私事我不該插手，但是它已經嚴重影響到了醫院的風氣，你說你讓我這院長該怎麽做？你把楊帆一大好青年弄得名聲有損，如今人家做父母的都要親自找來，顧筱，你說這事怎麽解決吧？”

“我很抱歉因為我個人的原因給醫院造成的麻煩，我聽從領導的安排。”

麥立明聽著顧筱突然這麽言聽計從，索性從抽屜裏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說道：“顧醫生，我希望你能自動辭職，這是對我們彼此都是最好的辦法，也是給你保留顏面。”

她聽著麥立明說出的這句話，震驚得看著桌上的那份白紙黑字，他們這是在逼著自己離開嗎？

“顧小姐，我聽說之前醫院就希望你離開，但是我那不爭氣的兒子哀聲下氣替你求了情才讓你繼續留下來，所以這次我只能親自來一趟，我希望顧小姐離開醫院後都不要再見楊帆了，你現在已經把他害的夠慘了，也算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求你高擡貴手放了他，我兒子就是一死腦筋，沒什麽可以再被你利用的地方。”

顧筱聽著於巧梅尖酸刻薄的話，心頭酸楚的卻難以回答，辦公室的門突然被用力推開，楊帆怒氣沖沖的走了進來大聲說道：“你們誰敢動顧筱試試！”

於巧梅朝楊帆走去，伸手便給了他一巴掌怒斥道：“你這個不爭氣的家夥，你是不是要徹底氣死我們才滿意，這個女人不清不白，還生了別人的孩子想要嫁禍於你，你到底被她迷惑了什麽！”

“她沒有不清不白！”

顧筱看著於巧梅再次伸出來的那只手，應聲開口道：“住手，這字我簽。”她走過去拿起筆便在那份辭職文件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擡眼看著麥立明說道：“我會盡快將離職手續辦齊。”

楊帆伸手一把拽過她，一雙眼睛怒氣的吼道：“誰讓你簽字了？”

她掙開來看著面前的楊帆一字一句的開口說道：“你聽著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就像你母親說得一樣，這些年我一直都是在利用你，所以楊帆，你已經沒有利用的價值了，我更不需要你對我的半點同情。”

她剛說完清脆的巴掌聲襲來，那是楊帆第一次動手打了她，是這麽多年他一直小心保護卻還是沒能守護好，那巴掌聲落下的時候，楊帆整個人都驚呆住了。

顧筱忍著臉上的疼，看著楊帆嗤笑一聲說道：“這才是你該做的。”

顧筱走出辦公室，沈重的腳步聲踩踏在冰冷的走廊上，她疼得不是臉上傳來的疼痛感，而是心裏仿佛在滴落著血，她不是在為自己疼，而是在為楊帆。

“顧筱，你別走！”

楊帆的聲音從背後大聲傳來，夾雜著難掩的哭泣聲，他跑過來一把從身後死死抱住顧筱祈求道：“求你別走，若真要離開，我們就一起。”

顧筱知道所有的依賴都該適可而止了，她已經毀了楊帆該有的清白，決不能再讓他背負著不孝的罪名，她伸手一點一點掰開抱在腰間的那雙手，掰開的時候像是在撕扯著自己的皮肉。

“楊帆，你為我做的一切就到這裏吧。”

當顧筱褪去那身白袍走出醫院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恍然是一場夢，三年前的自己踏進這個醫院的時候，她已記不起當初的自己是懷著怎樣一份期待與希望，如今真的要離開的時候，她心雖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種解脫，她再也不需要戰戰兢兢，再也不需要刻意隱瞞，也許她可以卸下了那身防備，光明正大的去走自己的路。

“師娘。”

“顧醫生。”

她回頭看到沈子波和阮雯匆匆趕來，兩人站定在她面前，沈子波開口道：“顧醫生，你真的就要這麽離開嗎？”

“師娘，你若走了，師父他一定會很傷心的。”

她看了一眼沈子波，目光定格在阮雯的身上，猶豫了下倒是開口說道：“這裏本就不屬於我，你師父是這世上最傻的一個人，也是最好的一個人，以後你師父就交給你們了。”

轉身的一瞬間，她以為離別不過是人生中必經的插曲，可是眼淚告訴自己，每一段插曲都是帶著痛的傷痕，她深知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只是離別時才驀然發現，有些人早已深埋心尖，不知不覺發了芽開了花。

她走下臺階的時候看到不遠處那輛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車窗搖下來，車裏竟坐著於如海，他依然戴著那副無框眼鏡，白襯衫黑西裝，朝自己勝利的笑來，他說，顧筱，你還是最終要輸了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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